惨淡派对
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三日至五月四日
策展人:杨紫
艺术家:宾冰,曹澍,高源,耿建翌,李琦,李然,李维伊,曹子林,崔绍翰,黄晶莹,李明,唐潮,朱昶全
* 特别鸣谢何炬星先生的大力支持
展览简介-杨紫
悄悄逼近,猛然攫住,惊醒。
许多人反辗转侧。到后半夜。“有些坏事即将发生”,他们想。他们生活在偌大无垠的城市里,星星点点地散落在人工灯光照亮的漆黑中。这念头一闪而过,承载着意识的脑电波一闪而过,速度极快,穿不过交通工具的引擎声,穿不过荷尔蒙的群魔乱舞,穿不过五光十色的WiFi信号,穿不过轰隆隆隆隆隆隆隆。令人惋惜。许多人发出讯号,却只能听到回响。
他们常常被不够公正地指认作犬儒主义者。他们只是比较敏感。但这是个不得已的说辞,他们大概也不会认同该说法——“敏感”听起来神神道道的,让人联想起阿米替林或者午夜播放的肥皂剧。“有些坏事即将发生”,他们大胆预测,小声咕哝。
重复同样的进程,却期望不同的结果,是痴人说梦。梦。在虾米音乐(我的VPN很不稳定)上,搜索“dream”可以搜索到94521首歌,“fantasy”29323首,“vision”23498首。在柏拉图的“洞穴说”里,有些可悲之人毕生没有辨别真实和虚幻区别的能力,并沾沾自喜地坐井观天,最终浑浑噩噩地混过一生。当然,还有另一种说法,远方无论真实与否,未曾有幸抵达,便是妄想。在思辨中,泡影与实在颠倒,翻来覆去,没完没了。人们身处屏幕和图像的世界,对此熟悉到视而不见。
那首歌里本来听不到太多的希望,却被人称为有“鼓舞”的力量。像许多灵歌,它储藏着绝望的记忆。绝望是能源,是不容质疑的训诫。因为强势,因为对人们绝望之心的了如指掌,人们从中听不到太多“爱”。人们竖起耳朵,忘却自己,人们被吸附了,像磁铁周围的铁屑。歌唱者是一块磁铁。但是总存在抗拒着磁铁的铁屑。人们妄想着超越引力的定律,取代磁铁,取代太阳,取代声音的源头。这些铁屑像是牢笼里的困兽,撕咬着金属的栅栏,嚎叫,表达愤怒。这是那首歌曲的另一面。人们没有那么需要远行。准备好护照和EVUS,排好队,坐上飞机,享受辐射,享受糟糕的午餐,享受着颈椎的疼痛,满脑子想着飞机失事的悲壮,还有“lavatory”和“restroom”的区别。远方是我们构想出来的。人们寄希望于远方。活在当下,人们就化身困兽。远方却不一定尽如人意。“有些坏事即将发生”。这句话比听起来要暴力很多。很多。
“爱”被描述为神秘的东西,许多人想。困意渐渐升起,就像即将升起的、注定会被摩天大楼挡住光芒的太阳。这不是首催促人睡眠的歌曲。那女歌手的声音尖利,想要划破空气中隐形的怪兽皮肤。那女歌手在豆蔻年华录下她的声音,浑然不觉她的未来:结婚、离婚、再结婚、离婚。她三起三落。她在阿斯彭的豪宅拥有五间卧室、五间浴室、一个燃木壁炉和两个客厅、一台一百寸的平面电视。一切都亮晶晶的,一切都在发光。拥有这些,她终于可以永远停留在别人的监视之下,她对此无比渴望。人们看她,人们不再聆听她,人们凝视她。人们拿起手机,打开网页,目不转睛。然后,人们渐渐疲惫了,厌倦了。喧闹的梦幻变成一则老掉牙的笑话。在不得意的日子,她呆着无所事事,把火钳烧红了,或者瞧着天下雨。她张大嘴,柔肠百转的诗句,顺流而下,听着湖上的竖琴,天鹅临终的绝唱,树叶落地的飒飒声,纯洁的贞女飘飘升天和永恒的天父在圣谷谆谆布道的声音。她感到腻味了,但又不肯承认,先是哀伤成了习惯,后是为了面子,就一直哀伤下去,但是到了最后,说也奇怪,她居然觉得自己恢复平静了,心里没有忧伤,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。
“爱”仿佛是一只玫瑰色的大鸟,只在充满诗意的万里长空的灿烂光辉中飞翔。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吟唱“爱”,或者大声怒吼“爱”。这是出于对“爱”的崇敬与恐惧。当然,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,她也怀疑过“爱”极有可能并不存在。许多人终于放松警惕,睡去了,或死去了。无论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多坏。他们紧张的神经总是要休息一下。一下、两下、三下。世界在紧缩,在沉落,每个部分在朝向对方怒目而视。人们选择忘记生活有多昂贵。人们需要得到进步。进步就像能换取安全感的货币,是必需品。他们或许想,这一切,都归咎于人们遗忘得太快。他们暂时忘记了人们的遗忘。庸人们的遗忘,他们想。
在梦乡中,他们回到了许久未回去的家乡,那温暖的洞穴中。他们一下子就记起来了。那一天,一位两眼矍铄的人来到他们中间,开始高谈阔论澄明的光,无法形容的幸福,并称他们为“囚徒”。真理、偶像和原型。而愤怒的他们,不想再背井离乡的他们,谈起来一群猴子的离奇死亡:
昔有五百猕猴,游行林中。俱至大树下,树下有井,井中有月影现。时猕猴主见是月影,语诸伴曰:月今日死,落于井中,当共出之,莫令世间长夜暗冥。共作议言:云何能出?时猕猴主言:我知出法。我捉树枝,汝捉我尾。展转相连,乃可出之。时诸猕猴,即如主语,展转相捉。树弱枝折,一切猕猴堕井水中。
到此为止,一切好极了。他们占了上风,智慧上的和道德上的。只不过,后来,两眼矍铄的人被处死了。
头几天他们哭得十分伤心。不能适应黑暗的人不应被处死,启蒙者不应被处死,他们应该活在永远的辩论、反驳和聆听之中。像一锅沸腾的粥。他们用死者的头发织成了一幅悼念的图画,写一封信,信中充满了对人生的忧思哀怨,要求自己死后也葬在那人的坟墓里。他们暗中得意,觉得自己居然一下就感到了人生的灰暗,而平凡的心灵却一辈子也难得进入这种理想的境界。至此,她的歌喉宛如闹钟的铃声,突然又响起。越来越响。他们难逃梦醒。难逃轮回重复的每一天。
时间也到了。就刚好。
相关活动
“Vision of…” 表演性讲座-杨紫,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一日,下午六至七点
开幕酒会, 四月十三日,周五, 下午六至九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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